“不可能，這東西是幾千年前由地錄家族的族長撰寫的，他還憑此帶領地錄家族附入了先知閣呢。”

“你看這卷軸的材料像紙嗎？”

“這就是紙啊。”葉沐摸了摸，“就是有點厚，比一般的紙韌一些，可能制作的人用了什麽特殊手法吧……師父，你看出什麽來了？”

“那位族長確實對自己的成就非常自豪，因此他用了一種能讓自己的成果永久保留下去的方法，將它記載在一種永遠不會壞的紙上……大概在他看來，這卷軸就是一個很堅韌很持久的寶貝罷了。”神皇的聲音裏帶著嘆息。

葉沐稀裏糊塗的：“師父，你在說什麽？這卷軸，有什麽不對的嗎？”

“這上面有記載這卷軸的來歷嗎？”

“好像有……”葉沐回憶了一下，“說是地錄家族的先祖無意中得到的，後來發現它不腐不壞，水火不侵，韌不可摧，因此就一代代傳承了下來。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功效，所以，那個編寫了靈藥圖譜的族長就拿來記錄自己的研究成果了——跟師父的推測差不多。”

“夙謹淵就給了你一卷？”

“嗯。”葉沐用力點頭，“他把另一卷拿走了，說是怕我不努力修煉，拿到瀟神界去激勵我早日化神飛升，好過分……”

“你們那天聊的竟然是這東西……”神皇咕噥。夙謹淵回來那一次，他隱約聽到他們聊到了什麽東西，但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玩意。

“師父，你就別賣關子了，這到底是什麽呀？”葉沐一顆心被吊起，就快跺腳了。

“這兩卷東西本來應該在一起的，不可分割，合起來才能成為寶貝。這夙謹淵不會是看出什麽來了吧？要不然他怎麽知道要拿著另一個要挾你？還是說，天意註定你們兩個終究是要在一起的？”

葉沐撅嘴：“師父。你廢話好多。”

“少抱怨了，我不告訴你是不想嚇到你。”

“還有什麽能嚇到我的？”葉沐雙手抱胸，“我連帶詛咒的羅盤都帶回來了。”

“嘿，這東西我也是隱約聽說過。傳說中，它曾經輝煌一時，可後來最終被證明只是件繡花枕頭，根本沒什麽大用處，再後來就慢慢銷聲匿跡了。”

“你是說，這卷軸是個遠古法寶？”葉沐驚嘆。

“不是法寶，是仙寶。”神皇慢悠悠地說，“它有個聽著傻氣無比的名字，叫日月輪回。”眼見葉沐的身體瞬間僵硬，他問。“你聽說過？”不會吧，這東西當年也只是曇花一現，基本被當成了笑話……一個笑話能流傳這麽久嗎？

葉沐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整個人傻在哪裏，直到敖泳練習完畢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你怎麽了？”

葉沐像抓到什麽燙手東西一樣將卷軸塞進他懷裏：“幫我把它扔掉。越遠越好！”

葉沐驚慌失措的神色嚇到了敖泳，他抱著卷軸連忙往外跑，生怕半路就爆炸了。

“等一下！”葉沐卻忽然尖叫著叫住他，然後跑過來將卷軸重新收回懷裏，“不行不行，另外半卷還在夙謹淵手裏呢，要是他哪天需要用這東西怎麽辦？”

“你在說什麽？這什麽東西啊？”敖泳莫名其妙。

“沒事！沒事！”葉沐用力說出這幾個字。不知道是想說給敖泳聽的還是說給自己的聽的。“反正，肯定不是我！對啊，我不用緊張的，肯定不會是我的嘛……可如果是夙謹淵可怎麽辦吶……”就這麽一會兒，葉沐的表情從緊張到放松再到欲哭無淚，讓看著的敖泳摸不著頭腦。

這葉沐。不會是被關在這裏太長時間，精神失常了吧？

“敖泳，你出去吧。”神皇開口了。

“是。”敖泳只好乖乖離開。

然後神皇慢悠悠地說：“乖徒兒，不管你是為了什麽原因這麽失魂落魄，你應該不介意告訴為師吧？”

“師父救命啊——”葉沐用伸冤的口氣喊了一聲。

“不準撒嬌。快說！”

葉沐只好收回誇張的表情，將她所知道的有關日月輪回的傳說講了一遍，然後緊張地問：“師父，你說我要不要把它扔掉啊？”

“你剛才不是已經做了決定了嗎？”

“也是。”葉沐嘆氣低頭，看了看卷軸，咬牙以視死如歸的態度收入儲物鐲中。“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過的。”想了想，問，“師父，你知道怎麽使用它嗎？”

“不知道。”

“太好了！”這下葉沐徹底放心了，“什麽顛覆統治，建立新世界成為新界神之類的，肯定跟我沒關系！好了，我去整理藥田去了。”甩甩手瀟灑地走了，徹底忘記這件事。

“這丫頭！”神皇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說她勇敢嘛，她明顯就是個慫貨；可你要說她膽小怕事，她偏偏有時候心還挺大的。

只能說，這家夥傻兮兮的。

“算了，傻人有傻福，隨她吧！”

再過五年後。

葉沐站在一小塊焦黑的土地前，表情深沈凝重。“我竟然用了五年的時間證明一件事：你是個植物殺手！”腦袋“嗖”地扭轉，瞪著一臉愧疚的敖泳。

敖泳默默低頭，辯駁無能。

葉沐嘆氣：“幸好沒弄壞我的‘無魂’。”轉身走向另外一塊地，這塊地比起五年前擴張了好幾倍，上面長滿了青翠欲滴的草植。這就是無魂，她為巫草起的新名字。

看看她的成果，再回頭看看自己的，敖泳簡直欲哭無淚。

葉沐雙手抱胸：“這東西居然還蠻好養的，照料得當的話一年便可成熟，當年到底是怎麽滅絕了的？”

“火山。”小木悶聲回答。她當年就是一株即將成妖的巫草，可就在即將化形之際被巖漿澆灌，差點灰飛煙滅，本體也隨之消隕，只剩下將散未散的魂魄沈睡在一塊石頭裏面。

巫草生長都是成片成片的，所以葉沐才能在她旁邊的石頭裏找到種子。傳說這種草與巫術相通，這大概就是為什麽小木能擁有如此頑強執念的原因。

“咦。你終於醒了？”葉沐拿出手鏈摸了摸，這小家夥都“睡”了好幾年了，如今感覺了一下，發現她又變強了一點點。“你看起來好點了。對了。那小彩魚沒欺負你吧？”

“沒，睡著呢。”

“巫草雖然能成片生長，但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為苛刻，要不是碰上了你這麽有耐心的，誰有辦法覆活它們？”神皇插話，“我看準備得也差不多了，儀式就在三天後進行吧。”

敖泳一驚，深深吸了一口氣：“是。”

盼望已久的解咒，終於可以實施了。

“你跟兩位長老商量得怎麽樣了？”葉沐問。

“兩位長老先上去，到時我會用神皇大人教導的秘法。暫時留下來善後。”

“也是，這裏還有一大家子人呢。”葉沐點頭：敖泳這幾年越發刻苦，跟兩位長老學了不少東西，留下來打理後事大約就算兩位長老留給他的畢業作業吧。

……

根據神皇的指示，葉沐將無魂采摘下來。與海遺族族人一起用它擺成陣法形式。

而當葉沐正要外出觀看儀式時，神皇忽然叫住她。“其實，咒術的使用與法力修為無關。”盡管他當初提出最少要有化神期以上的修為方可解咒，但他的真實意思並非如此。

葉沐點頭：“我知道，咒術需要的是心性和執念。”修道同樣也對心性有要求，因此神皇當初的提出的條件也只是粗略地換算過來罷了。

“對於咒術，我所知的也不過是皮毛。可盡管如此，也致使海遺族遭受了百萬年的苦難，這東西，威力太過巨大，逆天逆命，一旦使用。必受天譴。”

葉沐沒有說話。她知道這一番話是出自神皇的切身體會：這百萬年，被困的又何止海遺族？還有他這個不生不死、以信仰之力支撐起來的孤魂吧？

一失足成千古恨，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恐怕寧願當初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也好過為了報覆一個人讓整個海遺族、也讓自己陷入如斯境地。

“葉沐。你答應我，今後不管遇上什麽事，你都不可以使用巫咒之術。”

“是。”葉沐先是鄭重領命，然後想想覺得不對，“可我也不會啊。”

“巫草、羅盤、執魂……我擔心的是，命運，會讓你最終必須面對它。”

葉沐聽得不是很明白，但神皇語氣中的憂慮她感受到了。她不由擡起頭：“師父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用它，我保證！”

“嗯，去吧。”

“徒兒告退。”葉沐轉身邁出幾步，然後停下，回頭，“師父，其實在炎沙海聽莫氏兄妹提起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莫氏兄妹看見她能使用遠古療愈術便能信任她，並非無根無據。這門由神皇自創的療愈術非善念之人不能修習，而且隨著修習的加深，甚至能影響一個人的心性，這也是為什麽生在這樣一個年代，葉沐卻始終無法變得“狠心”的原因之一。

正因為她是修習者，所以她更能體會其中的奧秘。

海遺族用信仰之力供奉了神皇，但對於神皇來說，這也許並非幸事。

百萬年的孤獨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在這期間他大可以自我毀滅，徹底解脫。而他沒有離去的原因只有一個：海遺族的詛咒沒有解開。

神皇之所以能在漫長到幾乎沒有盡頭的歲月裏與海遺族的族人一起堅守，為的不過是等到今天，等到徹底解開海遺族枷鎖的這一天。

神皇默了好久才緩緩道：“那你要記住：好人不長命，除非他夠聰明，以後……別老犯迷糊了。”

葉沐下巴一翹：“我一直都挺聰明的！”說完頭發一甩，轉身跑了。

空曠的供奉大殿許久才傳來含笑的嘆息：“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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